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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3章 十年築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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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煬從打坐中驚醒,倏地睜開雙眼,向來冷靜自持的臉上出現一絲驚慌的神色,他低下頭,拉開袖子,露出骨節勻稱的手腕,上面無力地耷拉著一條紅繩。

——已經斷了。

他一手抓過紅繩,同時飛快起身,一下子從原地消失。

下一刻出現在沈樂平靜修的竹屋中,不由分說,直接提起對方的衣領。

“你……”從入定中被打斷的沈樂平眼神還有些懵,定眼一看是宋煬當即大吃一驚,想呵斥的話到了嘴邊,看到宋煬泛紅的眼眸,又吞了下去。

“凈兒在哪?”

宋煬的聲音不大,雖然他做著如此無禮的舉止,他的話卻放得很輕,如果沈樂平這時認真觀察,可以發現他另一只手握得死緊,微微顫抖。

沈樂平啊了一聲,下意識回道:“她說要去絳峪,沒碰見?”

宋煬一聽這話,便將他一推,掠空而起,朝外飛去。

絳峪,絳峪,從沽火泉過去絳峪,中間是絕息嶺,宋煬強忍著心頭的不適,直直地飛行,試圖找到人。

然而,他來來回回飛了數次,別說人,連一絲不妥也沒發現,絕息嶺還是如同往日一般,安安靜靜。

最後他在聖峰前停下,面朝著聖峰,眼神壓抑。

聖峰上留守的鳳族子弟們覺察到他不正常的狀態,趕緊去召喚長老,其他人則是怕他做出什麽事,紛紛擋在他和聖峰之間。

寰姬到達時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情景,十來個鳳族子弟和宋煬對峙著,淩空而立的宋煬身上臉上流轉著若隱若現的黑紋,看起來古怪又邪惡。

寰姬心頭一跳,難道入魔了?

她來不及多想,一下子擋在族人之前,這一看又皺起了眉頭。

宋煬周身氣息狂亂,但他眼神很清冷,這個樣子倒不像是入魔,她略斟酌,“宋道友,你這是何故?”

宋煬沒有註意寰姬的話,他現在全副心神都在註意著掌中的紅繩。

這條不起眼的紅繩,是他成丹那天晚上,送裴凈回去從她發上取的,他的手指細細摩娑過綢帶,仿佛還能感受到青絲蕩過手心的感覺。

他取下她的發帶,替她綰發,妝扮上自己親手煉制的海棠簪子,裴凈當時慌了神,急急忙就跑回房,根本沒留意到自己的發帶被他拿走了。

而如今,紅繩從中間斷裂,這意謂著海棠簪子遭到破壞,而他纏在上面的追蹤信息,也已殘存無幾,他幾乎要以為,裴凈從炎丘裏消失了。

來回數次,只有在聖峰這裏才能略感受到她的氣息,他深吸口氣,朝寰姬道:“我要進去聖峰。”

寰姬一頓,“不行。”

他冷笑一聲,“這不是在征求你們的意見,我只是告訴你。”

寰姬眉頭一皺,直覺宋煬此時的狀態不太對,“宋道友,到底發生何事,你可以告訴我……”

話沒說完,對面的宋煬不知發生何事突然腳步一晃,臉色劇變,她心頭一跳,“宋道友有事好商量!”

然而宋煬突然暴起。

原本壓抑的氣息不知因何全開,全身迅速爬上黑紋,一股狂暴的氣息將發覺不對勁沖上來的沈樂平直接掀翻。

他要沖入聖峰!

寰姬雖然好說話,卻也不是吃素的,眼見宋煬已經發狂,她清啼一聲直接化形,通身緋紅的鳳鳥施放出皇族的氣勢,卷起巨大的威壓,將要沖入聖峰的宋煬狠狠扇開。

“砰!”

宋煬像一顆隕石一般直墜落地,堅硬的地面被重重砸出坑洞。

沈樂平按著心口浮動的血氣,連吞幾顆丹藥,運氣沖到坑洞前,眼看頭破血流的宋煬完全無視身上的傷勢,擡腿就要跨出坑洞。

他心一顫,喊道:“裴師妹怎麽了?告訴我!我幫你!”

宋煬腳步一頓,飄忽的眼神終於落在他身上,師妹怎麽了?他嘴角微微一扯,“氣息消失了。”

沈樂平倒抽口氣。

氣息消失了?!

氣息消失……氣息消失!有什麽情況會消失?沈樂平抱住自己腦袋,拼命地回想,有可能是離開了炎丘,對,離開了,氣息自然就消失了!

他抓住宋煬的手臂,張嘴欲言又止。

宋煬看都沒看他一眼,冷冷一甩,朝寰姬沖去。

沈樂平顫著身子,自言自語,“肯定是離開了,總不可能……”死了吧……

……

裴凈覺得自己死了。

她輕飄飄地上下浮著,從未有過地輕盈,眼前是滿目燦光,仿佛母親的懷抱一樣溫柔著她的心魂。

她曲著雙膝,張開雙手,將自己環抱住。

不,她還沒有修煉得道,沒有看盡世間浮華,有太多太多的事,她都沒做,這世間於她,還有如此多的牽掛,怎麽能這樣就死了呢?

她緩緩睜開雙眼,微微迷茫的眼神漸漸清明,最後變得堅定。

她還有神智,她還有自我,她沒有死!

放開雙手,舒展開身體,沒有一絲不妥,相反,她覺得十分舒適,好像本來就應該是這樣。

嘴唇微張,發出一聲嘆喟,清心訣的口訣從口中溢出,聲聲婉轉清麗的女聲環繞在這處空間,她的聲音揉入了靈力,又緩慢地被她吸納入身體中。

裴凈像一個餓了太久的孩子,不知疲憊地吸收著靈力,不知不覺中,她已經入定,忘卻了所有的事,周身濃稠的靈力猶如水般包裹著她的身體,被她貪婪地吸收。

……很舒服,很舒服,身體因靈力的進入而得到力量,越來越強大,她閉著眼享受著這份盛宴。

不知過了多久,好像只過了一息,又好像過了億萬年,一陣細小的聲音將她從沈睡中喚醒。

“主人快醒醒!不能再吸收了!”是一個小孩子的聲音,帶著哭腔。

墨羽般的眼睫毛輕顫,眼睛徐徐張開,待眼神的焦點重新聚集,她輕輕呼出口氣,這口氣一出,原本周而覆始的修煉頻率被打斷了,空間裏響起她清冷的聲音,“出來。”

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她面前凝聚,那是一個梳著圓髻的童子,面相機智,玉雪可愛,他眨巴著濕潤的大眼睛,抽抽噎噎,“主人你終於醒了,我叫了你一年了!”

想到這一年來,自己鍥而不舍時時叫喚的苦,真是心酸又委屈,他眨著眼睛,眼看淚珠子就要掉下去。

“不許哭。”

童子被這話一噎,頓時眼睛也不敢眨了,只能癟癟地抿著嘴。

裴凈眼睛微瞇,嘴角微勾,“讓我猜猜,你難道是那個躲在青痕裏不肯出來的白鼎?”

白鼎微微張著嘴,顯然沒想到化形了主人還能認出他,一下子興奮地上下飛躍,“對,就是我!主人你還記得我!”

裴凈面上淡淡地笑著,眼裏卻壓抑著一股怒火,“怎麽會不記得?惹事你有份,後面就躲著不出來了,好啊,你躲啊!有本事一輩子別出來。”

裴凈聲音很輕,白鼎卻無端打了個哆嗦,他馬上撲到主人腳邊,哭嚎著:“主人冤枉啊!我以前靈智未完全開啟,做事全憑直覺,根本不由自己控制,如今托主人的福,我才有幸聚靈,主人我生是你的器靈,死是你是器魂,你別不要我啊!”

裴凈心頭一頓,直覺有哪裏不對勁。

她沒去理會白鼎抱著自己亂叫,細細地打量四周,金黃色的、微溫的光澤,她被包裹在一片混沌黃光之中。

斷片一樣的記憶瞬間像流水般湧入。

……她來炎丘解毒,柳從霜暗使小動作,沈樂平替她擋了一劫,她為救沈樂平錯過出去的機會,然後師兄進來救她,在朱朱的帶領下他們又來到另一個炎丘,平靜地生活了幾個月後她無意撞見烏來的小動作,被烏來推入金色火焰之中……

她的臉色陡然煞白。

她可沒忘記當時山腹中放出的強光,那是哪怕閉上眼睛也無法回避的火焰之光,可想而知,被拋入火中的她,會是怎樣一個下場。

她低頭看著自己雙手,依然是白皙纖細,她松了緊,緊了松,沒覺得不適,只感覺到多了她無法忽視的力量。

她的視線移到腿邊哭哭啼啼的白鼎身上,將它提起來平視,“告訴我,怎麽回事?”

她沒忘記醒來那時聽到的話,白鼎說的是不能再吸收了,他肯定知道發生了什麽。

白鼎喉嚨一緊,對上裴凈嚴肅的神色,縮縮頭便從頭開始講。

按它的話說,裴凈一入金色火焰,身上的所有法寶剎那間便激發了防禦,但這哪能敵金焰一分毫?轉瞬便消融在烈焰之中,按常理來說,她也應該在那一瞬間,被烈焰所吞沒,尺骨無存。

然而就在那生死存亡的時刻,一道人影從她身上突生,將她罩住,同時青痕被激活,最後形成了這個暫時的結界,這個結界除了保護她不受火焰侵襲,她還能在其中修煉,反向吸引火焰中的靈力精華。

結果一修煉她就入定了,修為節節攀升,直接築基,越過初期中期,如今實力直逼後期。

因為青痕被打開,白鼎也同處這一空間,它自然不會放過這些濃郁的靈力,借著這份機緣,他竟聚出了形,要知他雖然早早有靈,智卻未開啟,如今修成真身,有了靈智,第一時間便註意到了裴凈的反常。

這裏有難以想像的充沛靈力,別說築基期,若一直在此地修煉,一直沖過結丹,沖上元嬰都是夠的,但是卻不能這麽做,為什麽呢?因為裴凈的身體強度不夠,過於強橫的靈力,與身體不符,後果只會是暴體而亡。

白鼎自然不能眼看著主人如此,於是開始了每日的喚醒。

裴凈聽完,久久不語。

她能感受到體內蘊含著巨大力量,但一時間還無法隨心支配,白鼎擔憂的事,是完全有可能發生的。

修真講求一個步伐一個步伐前進,修身修心,缺一不可,短時間的猛進,那就好比拔苗助長,是很傷根基的事。

她垂下眼眸,看著站在腳邊不過自己腰身般高的白鼎化身,小童子一臉可憐兮兮,她以往對白鼎的那些不滿,突然間就消散了。

她彎了下嘴角,拍拍他的頭,“行了,你有功,辛苦你了。”

白鼎眼神倏地發亮,咧嘴笑了起來,“主人,我們要出去了嗎?”

主人心裏的變化他自然能意會到,馬上又狗腿地獻上他的發現,“我試過了沒法出去,這個結界應該受主人控制。”

裴凈點點頭,開始打量起四周,這才發現原來周身都流轉著星星點點的金光,這些金光顯然很喜歡她,一直嘗試著往她身上撞。

她的手指輕輕碰了碰,一點金光便消融在她指端,仿佛大熱的天落下了一塊冰,給她帶來一陣清爽舒適。

見主人眼神落在金光之上,白鼎轉轉眼睛,拍拍自己的小肚子,“主人放心,我這幾年吞食了許多金光,以後都給主人修煉用。”

他能吸收的靈氣在他完全開啟靈智化形後就銳減了,明顯受到主人修為的限制,於是他閑著也是閑,幹脆吸起靈力,將它們全部儲存起來,現在想想,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機靈。

裴凈笑了笑,捏捏他肉肉的小臉蛋,大大地表揚了一番。

如此便不再可惜這些飛散的靈力了。

她定眼望著一處,心想,結界外面,是那些金色火焰,她要如何出去呢。

仿佛感覺到她的心意,一直發出溫柔光芒的結界微微閃動,周身的金光開始亂竄,裴凈心一緊,將好奇打量四周的白鼎抓到身前,“結界要破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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